赵玉贞：别叫我“贞妇”

陈树彬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赵玉贞：别叫我“贞妇”

听说潮剧《白玉扇》有新老两个版本，新的版本没听过。现在的潮剧艺术各方面在走下坡路，基本不听新近出品的潮剧，我还是怀念过去那些“老潮剧”，几乎百听不厌。我尤其不喜欢那些翻版的东东，任何艺术形式都一样，翻拍的《西游记》怎样？回到潮剧上，广东潮剧院郑健英版的《秦香莲》比福建东山潮剧团“马丽端”版的《秦香莲》如何？潮州潮剧团的《江姐》比“姚璇秋”版的《江姐》，差别有多大？艺术最重要一点是什么？创造！一劳永逸的复制或模仿是对艺术的亵渎，是对受众的怠慢，于自己，却是一种自取其辱！

尽管，上述一些影视作品也好，潮剧作品也好，虽然其取材属于公共题材，都可以自由改编，可以演绎，但不要忘了，同样题材，同样内容，尽管台词有别，演唱各异，观众或听众是要比较的。先入为主，何况当前一个作品被受众普遍接受，甚至奉为经典，创作者千万不要心存侥幸。任何艺术都不用心存侥幸，不要轻视受众的审美水平。就算目不识丁老婶老姆也能看（听）出好坏的。

还是回到老版潮剧《白玉扇》的话题来。

《白玉扇》的故事其实没多曲折。我发现，经典的潮剧似乎不大需要离奇曲折的故事，更多倚重于唱词，作曲以及演员的演唱。反之，一些不好听的潮剧总会挖空心思编造曲折离奇的故事，以为这样，才有看头。我个人觉得大谬。我甚至死板认为，戏曲作品主要是让人听的，不是让人看的。

《白玉扇》讲一个皇帝妹妹的忧伤故事。皇帝老儿的妹妹，叫皇姑。皇姑赵玉贞，虽出身皇室，但命运乖蹇，未婚先死了丈夫。过去的女人，受三从四德的禁锢，夫死守寡，不能改嫁，此为“守节”，声名好的，成了“节妇”，还可以得到一块官方颁发的“贞节坊”，聊慰空虚。皇姑是皇帝的妹妹，所以在全国女人当中应起到表率作用。死了丈夫，改嫁更是万万不能的。于是皇帝把皇姑安排到一个叫“昭德庵”的清静地方，带发修行。

本来，赵玉贞也认了命，就算不甘却也无奈，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，让上京赴试路过的书生李廷枝无意一睹芳颜，回去丧魂落魄，相思成灾，卧病不起。后来在一位好心老婶的帮助下，男扮女装，见了皇姑，表白爱慕。或许是赵玉贞由怜起爱，或许是赵玉贞其实骨子里不愿一生独对孤灯，总之，沉寂已久的情愫被一个平常书生的柔情唤醒了。

赵玉贞以白玉扇定情，赠予李廷枝，从此，鱼水之欢，两情日浓。

但命运并没有真正眷恋赵玉贞。她与李廷枝的“私通”注定是个悲剧。

皇帝老儿其实对这个妹妹并不放心，时不时要来“关心”赵玉贞的情况。

赵玉贞与李廷枝私婚，暗结珠胎，终究纸包不住火，让皇帝察觉。当从李廷枝身上搜出白玉扇时，龙颜大怒，下旨斩了李廷枝。皇帝走后，悲痛欲绝的赵玉贞还没擦干眼泪，又接到皇帝御旨赐其自缢。绝望的赵玉贞本想一死了事，但身边侍婢说了一句话，救了一身两命。

侍婢劝说道：“皇姑，皇上既不念及骨肉，你又何必唯圣命是从呢？”

在古代，在那种恶劣凶险的处境下，一个卑微的侍婢敢说出这样一句要断头的话，是需要多大的勇气，又具备多么清醒的头脑呀。

或许是侍婢在情急之下才敢于说出这句话，但又何尝不是对皇帝残暴无情的愤懑，对皇姑不幸境遇的同情，对女人不公的命运待遇的控诉呢？

赵玉贞没有死，生下了一个儿子，并在侍婢的帮助下，将儿子及白玉扇付托李廷枝的义仆悄悄带走。后来，自己也瞒天过海，飞出樊笼，隐姓埋名。

十六年过去，赵玉贞在亡夫李廷枝的坟前与婆婆、及儿子幸得相会。这时候，儿子已魁期得中榜首。这本是大团圆，完美结局了，可剧情一转，赵玉贞忽然“翻脸”不认儿。让婆婆、儿子大惑不解。

其实，十多年来，赵玉贞内心是何等煎熬，思亡夫，念失孤，顾影自怜，其内心痛苦无法言状，难以溢表。而造成这种悲剧的是皇帝，是自己的亲哥哥。十几年来，对皇帝不念骨肉，专横残暴，冷酷无情怀着深深的怨恨。儿子现在做了皇帝的官，这让赵玉贞耿耿于怀，无法释然。

赵玉贞不想认了儿子，一来，不愿儿子为那暴君效力，二来，也怕一朝泄密，连累儿子。

爱恨交织，让赵玉贞横了心。

还好，儿子轻富贵，重亲情，得知母亲隐情，决意辞官，以求一家团聚。

这是经典的老版《白玉扇》，后来，据说有某剧团在老版的基础上进行“大胆”改编，加上了一截“光明的尾巴”，说是皇帝老了，后悔当初绝情，逼死皇姑，后来，当得知赵玉贞还活着，大为欣喜，派人找到赵玉贞，当面赔情，最后换得赵玉贞的谅解。

我不知新版的编剧出于何种意图，硬要狗尾续貂。

老版《白玉扇》的结尾，赵玉贞让儿子在亡夫坟前烧了白玉扇，既是以定情之物祭奠逝去的爱，又是以这点燃悲剧的导火线的毁灭与残酷皇权决绝！那声声血泪，句句哭诉，是对封建王朝的腐朽，封建礼教的禁锢，专横残暴的帝皇振聋发聩的控诉，何等痛快淋漓！何等大快人心！

新版《白玉扇》狗尾续貂，简直不伦不类，堪为可笑！

别小看这条“狗尾”，接上去，整部戏就“变异”了，成了“转基因”的变种怪物，这无疑为封建王朝粉饰太平，为暴君的专横无情“乔装改扮”，为皇权矫情献媚！

这就是经典与媚俗的分野！

“别叫我‘贞妇’，我只是一个女人！”我想：这才是赵玉贞最后“焚白玉扇”的起意——向残暴皇权，迫害女性的封建礼教的血泪控诉和有力抗争！

“别叫我‘贞妇’，我只是一个女人！”我想：这才是赵玉贞最后“焚白玉扇”的起意——向残暴皇权，迫害女性的封建礼教的血泪控诉和有力抗争！

“别叫我‘贞妇’，我只是一个女人！”我想：这才是赵玉贞最后“焚白玉扇”的起意——向残暴皇权，迫害女性的封建礼教的血泪控诉和有力抗争！